遲美樺
在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優秀展播劇目中,《希望的大地》和《奔騰年代》兩部電視劇,都在觀眾中獲得了極佳的口碑和不俗的收視率,編劇王成剛被冠以“新生代新銳編劇”“書寫家國情懷的編劇”“時代風云的描繪者”等美譽。
采訪王成剛時,中央電視臺一臺每晚的黃金時段正熱播他的《希望的大地》。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名譽主席李準對這部電視劇給予高度評價:“《希望的大地》是一部平民英雄群像作品,它生動詮釋了幸福是奮斗出來的這句話,也真實揭示,是改革開放解放了中國人民的思想,讓如今的我們走在了實現民族復興的夢想之路上。”而另一部剛剛播完、被稱作“完美收官”之作的《奔騰年代》,無論在傳統電視臺還是網絡平臺,播放效果都令人滿意。與其他獻禮劇目不同的是,《希望的大地》和《奔騰年代》在播放數據上,體現出年輕、時尚的特征,年輕觀眾較同類劇目更多。
王成剛的頭發看上去有些灰白,眼鏡片后的雙目深邃而有神采,面孔顯得很年輕。問他是否“70”后?他笑笑說,1969年的呢。
從《奔騰年代》到《希望的大地》
《奔騰年代》和《希望的大地》都是時間跨度較大的現實主義作品。《奔騰年代》跨度約60年,《希望的大地》從1978年跨到2012年,34年。從戲劇結構上看,《奔騰年代》較傳統一些,是在一對主要角色的矛盾上展開整個戲劇故事和人物關系;《希望的大地》則是工農兵學商5條線索平行推進,相互交叉。王成剛說:敘事上,《希望的大地》相較于《奔騰年代》創新性更多一些,難度更大一些。因為5條線的交織會產生更多的戲劇矛盾,但5條線中任何一條線沒寫好,都會影響全劇的藝術效果。
“兩個劇都是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優秀展播劇,正好趕上同一天播出,多少有些巧合。但并不是說我同時在寫這兩個劇本,我沒有這個能力。”王成剛從來都是一個人創作,他沒有創作團隊,也沒有“槍手”,每一個字都是他自己敲出來的。
寫《奔騰年代》,其實是10年前萌發的創意。當時株洲機車廠研制生產出世界最大動力的電力牽引機車9600,臺長呂煥斌找到剛入行3年多的王成剛:“大國重器在全世界拿到第一,是一件特別值得驕傲的事,如何把驕傲的事情變成影視劇展示給更多的人看,你可以試試。”王成剛說:“了解他們創業的艱難、攀登技術高峰的艱辛、奠基者的篤定,是初衷和緣起,只可惜當時我手藝不精,試了幾次都無法駕馭這么大的題材。我不甘心,于是開始磨練手藝,認真學習,經過6年的編劇技巧和素材采訪的積累,2015年重新開始創作。新作將原來的《我愛火車頭》改成現在的《奔騰年代》,構建出‘許國以夢、許愛以恒’的兩條故事線。”
《希望的大地》是2018年夏天開始創作的。王成剛做記者時積累了一些素材,在他原來做的大時代素材基礎上進行了重新創作。接到這個任務時,擺在王成剛面前的是已經出現過《雞毛飛上天》《大江大河》這樣非常優秀的反映改革開放的電視劇。如何向他們學習,又如何從不同的角度來闡釋這個偉大的時代,是一個不可回避的難題。
王成剛和導演吳子牛及主創團隊一起商量,找到了一個特殊的角度,就是多線索敘事。電視劇大都是一主一副兩條線敘事,三條線的片子都較少,更別說工農兵學商5條線交織。難度確實是大,但王成剛他們愿意迎接挑戰。經過一個多月的切磋構思,最后在“人物共情、事件共享”這兩點上,找到了解決多線索敘事的辦法。“央視一套”責編上官儒燁在主要人物的設計上提出了重大修改建議,這個建議一度讓王成剛停筆16天,讓劇組催本子催得要發瘋。這個建議要把后面10集的劇本推倒重來。王成剛思前想后最終想明白了,按照這個方向改了之后,主要人物馬塵的事業線和產業鏈得到了統一和升華。方向對了,再慢也是前進。
真實為底色,生活作筆墨
王成剛,湖南經視副總監,曾做過十多年一線記者。起步于800多集欄目劇《故事會》及100集自拍劇。之前曾編劇《彈孔》《戰旗》《怒火英雄》《覺醒者》等電視劇作品。
王成剛說,劇本創作中的最大困難是素材的積累。比方說,《希望的大地》有一個情節,在深圳打工的焊工馬昊給在內地鍋爐房上班的女朋友寫明信片,每3天一張,上面是:“我在25樓想你、我在26樓想你,我在27……想你。”這樣的細節閉門造車是想不出來的。這個故事是當年蓋深圳國貿大廈的工人的真實故事,王成剛說自己只是把生活中的散珠碎玉收集起來,然后用心感受,加入特定情境。
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出品,吳子牛執導,王成剛編劇,李雪健、楊錚、印小天等主演的電視劇《希望的大地》,以平民英雄的群像,從普通百姓的命運波折,折射出偉大的時代變遷與社會進步。該劇收獲如潮好評,并斬獲全國電視劇收視率冠軍。
談及《希望的大地》的創作初衷,總制片人王雁坦言:“我是78級大學生,1982年畢業,和劇中主角是同一時代。這是新中國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大時代,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,有很多可敬可佩的人物,我們想把這些呈現出來。”
《奔騰年代》說的是江南機車廠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故事發生在中國電力機車的搖籃株洲。王成剛把整個電力機車研發生產單位的事情糅在其中,既是株洲也不是株洲,但一定是中國電力機車人。王成剛說:“我從小在株洲長大,就在田心機車廠的南邊,故事開始時主角金燦爛看的那本書《我把一切獻給黨》,作者吳運鐸工作的地方331廠及608科研所,是搞飛機的,而田心機車廠和研究所是搞電力機車的,一個天上一個地下,但他們都是共和國的驕傲,中國的第一臺電力機車、第一臺航空發動機就出自這兩個地方。我在這里長大,親眼看著父輩們的創業,自己還在工廠工作了2年,這大概就是我的優勢。常漢卿、吳學簽、姚懷民……這些名字背后是中國電力機車行業真實的拼搏故事。基于真實的歷史事件,把每一個人物有理有據地安放在真實的年代氛圍當中,使得《奔騰年代》完整地呈現出了中國機車的發展軌跡。”
王成剛說,“什么是好戲?真實;什么是現實主義的好戲?真實。”《希望的大地》和《奔騰年代》中60%左右的事件都是有原型和出處的,這是他寫劇本最為踏實的地方。
家國共夢,奮斗共情
王成剛是個有情懷的編劇。他說他的兩部獻禮片主題基調都是圍繞“家國共夢、奮斗共情”來展開。
《希望的大地》采用了共享事件交叉平移敘事的表現手法。通過月亮灣將眾人聚在一起,再如同蜘蛛網般將人物故事鋪陳開來,將恢復高考、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、實行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、女排奪冠等大事件都串聯其中,將一個個小人物的成長歷程融入到改革開放的時代洪流中,展現大時代下小人物的奮斗,以小人物見證大時代的變遷。其中,“希望”作為整部劇的“題眼”,貫穿了故事推進與人物成長的始終。
失去錄取通知書的馬塵以旁聽生的身份走進大學校園,不忘農村經濟發展的董望春大學畢業后選擇重回農村,成績優異的柳瑩不為外界紛擾潛心鉆研核心技術,生產隊隊長田慶豐帶頭鏟青苗試水大棚種植,馬昊放棄工廠轉正機會義無反顧奔向充滿未知的深圳……每個角色在成長過程中的一舉一動,都離不開“希望”的內在驅動。而當一個個小人物懷揣“希望”在時代的激流中相遇時,便匯聚成大眾對振興中華的多樣愿景。劇本正是通過對他們一次次為共同希望而努力的描繪,完成了對努力奮斗的青年群像的成功塑造。這種多樣化的群像呈現,也最易引發現實共鳴:“人人都能在劇中找到自己或身邊人的影子。如果你被觸動了,那我譜寫的奮斗者之歌也就起作用了。”
在最初創作時,《奔騰年代》是以《金婚》和《父母愛情》這兩部優秀作品為楷模的,向優秀者致敬,就要有自己的創新表達,如果說《金婚》和《父母愛情》是“每一個個體家庭的幸福和希望,匯聚起來就是國家的幸福和希望”,那《奔騰年代》就要在這個基礎上直接強化“家國共夢、奮斗共情”。
一是增強行業的真實度。這些年我們的電視劇一直缺少特別出彩的行業劇,行業劇難以被不同層次的觀眾認可。所以行業劇要拍得好看,內核驅動故事發展是關鍵,只能下笨功夫去基層采訪。人下去了,作品才會上去。圍繞著展現電力機車發展革新的專業化過程,及發展過程中不斷涌現的困境與破境之法,成為這部劇最有創新、最具看點的地方。
其次,將故事角色細膩真摯的情感、生動有趣的自身成長、鮮明準確的個人奮斗放在當下語境中考驗、淬煉,把私人生活和國家命運的共情,變成重建公共生活的現實主義創作方法,找準國家、社會的精神脈動和偉大實踐的價值所在。劇中有一個情節,常漢卿的兒子受西方公司之邀,請常漢卿去歐洲工作。漢卿告知兒子,“我的夢想如果失去了中國這個定語,30年前我為什么要回國?我的夢如果沒有融入到中國的復興中,這30多年,我堅持的是什么呢?”這句臺詞也奠定了《奔騰年代》特有的精氣神——立足中國發展的高度,來關注現實生活,奔騰的是機車,回味的是年代,發光的是理想。
“不辜負這個偉大的奔騰年代”
兩部獻禮片能與觀眾見面,其間王成剛也歷經了苦辣酸甜。他說:“我寫過8部戲,從來沒有一部戲像《奔騰年代》這么艱辛。這個劇故事大綱成型是2015年,當時影視劇環境正被各種資本競相追逐的所謂大IP、小鮮肉、小鮮花及各種穿越、玄幻劇包圍著,《奔騰年代》在當時很有些不合時宜。我前前后后找了很多導演、演員,他們也都很有激情,但投資人、制作人都不看好,因為不掙錢,不是當下市場的主流。現實主義題材的電視劇有被窄化、弱化、邊緣化的趨勢,我四處求爺爺告奶奶,也無人問津。那個時候,我非常痛苦,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下去,能否耐得住寂寞。一來,影視這個行業要是有幾年你沒有發聲,沒有作品,就會迅速被市場拋棄;二來,也有不少影視公司邀我寫流行市場劇。遇冷、彷徨一段時間后,我堅定了走下去的力量,因為習近平總書記的文藝座談會講話、國家大力倡導“有信仰、有情懷、有擔當”的文藝要求、國家有關部門不斷用各種政策鼓勵現實主義題材的創作。我感覺到影視劇回歸正軌了。作為創作者就需要提質和提志,這不僅僅是質量的質,更是志氣、志向的志。要有勇氣和智慧,把導向意識和市場需求結合在一起,在國家的重要節點,拿出既傾灑著崇高信仰與理想高歌、又有收視率點擊率的雙贏作品,不辜負這個偉大的奔騰年代。
《奔騰年代》講述了中國速度奠基者的故事,在縱橫60年的跨度里,在小人物相濡以沫的一生中,見證了中國電力機車從無到有、從慢到快、從中國第一到世界第一的新“創業史”;同時也要面對中蘇關系破裂、三年困難時期、經濟恢復調整、“文革”、改革開放、集中動力到分散動力、集成創新等重大事件,用什么樣的態度來創作,是擺在編劇面前的首要問題。劇中大結局中常漢卿的最后一句臺詞“我慶幸我生逢這個偉大的奔騰年代。”成了劇本創造的定力基點和感情基調。這是對這個民族熾熱的愛,是對奠基者的崇高的致敬,剩下的就是冷靜的創作方法了。
如何去真切地觀照時代、塑造有品格擔當的人物,需要編劇直面社會現實。問題和苦難是為了迎接希望、面對未來,這種定力是觀眾對時代的生活質感、情感訴求及理想追求,能不動聲色地感知,并被溫暖、被激勵。感受國家日新月異,家庭辛酸苦辣,百姓歡喜憂愁,既是觀眾的需要,也是滿懷熱情講好中國故事的根基和底色。以小人物刻畫大時代,從平凡中見偉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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