禹正平
“五月五,是端陽。門插艾,香滿堂。吃粽子,粘白糖……”又是一年端午,我便回想起這首兒時熟悉的歌謠,仿佛又回到童年的時光。
我家居住在湘西南邊陲的一個古鎮上,一條蜿蜒的夫夷江繞城而過,宛若系在古鎮上的一根腰帶。那時的天是瓦藍的,水是清澈的,每年端午前后,總要漲幾次劃船水,而對岸山腳下的粽葉,正長得碧綠纖長,是包粽子的天然食材。
我們古鎮過端午,有大小端午之分。農歷五月初五是小端午,農歷五月十五是大端午。小端午是不劃船的,只有到了大端午這天,江上龍舟耕波犁浪,你追我趕,鑼鼓陣陣;岸上人來人往,萬人喝彩,鞭炮聲聲。我們這群毛孩子如魚入水,在人流中穿梭,玩得不亦樂乎。
那時候,物質沒有今天這樣豐富,大部分家庭只過大端午,而小端午只在正門上掛些艾草和菖蒲,至于粽子嘛,要等到大端午才能吃到。我家兄妹四人,全靠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吃飯,和大多數家庭一樣,只能嗅著艾草與菖蒲的清香,掰著指頭等待。
大端午前一天,母親買來粽葉與棕樹葉,將它們洗凈,浸在木盆里待用。吃過晚飯,母親先將棕樹葉去梗,撕成一小片一小片,懸掛在一把老式靠椅的背面——用來捆扎粽子。然后將事先買好的糯米淘洗干凈,用臉盆盛著,端到懸掛的棕樹葉下。母親做這一切的時候,我取來小矮凳,父親拿來花生米、白糖。
接過我遞來的凳子,母親坐在臉盆前,雙手靈巧地從木盆里拿出兩片粽葉,夾于左手食指與中指間,在右手的幫襯下,凌空輕輕一旋,粽子的外殼瞬間便成型了。隨即用右手裝進糯米,中間加點白糖,上面放幾顆花生米,使勁填實后,再輕輕拍幾下粽身,好讓米粒聚攏一些,然后把事先預留的粽葉圍攏來,將開口處封嚴,再從懸掛的棕樹葉中扯一小片棕葉,繞粽子扎兩圈,使勁勒緊,捆結實后,打個活結,一只硬邦邦的三角形粽子便誕生了。母親包的粽子,在我們鎮上是出了名的好,她包粽子雙手靈巧,動作優雅,輕重自如,仿佛在創作一件藝術品;她包出的粽子,棱角分明,形態娟秀,精致美觀,再怎么蒸煮也不會散架。
母親包粽子時,我便坐在她的身邊,開始的時候,我目不轉睛地看著,一段時間后,我坐不住了,時不時幫母親添一把米,或加幾粒花生,總是越幫越忙。母親也不罵我,只是笑著說,小家伙,你還小呢?等長大了,媽再教你。其實,我“幫忙”的目的,只是想提醒母親,別忘了旁邊還有她的兒子。
包好后,已是晚上9點來鐘。母親將粽子5只連在一起,二十只為單位,粽子的多少一目了然,蒸煮的時候也不會混亂。然后,依次將粽子放入一只大鐵鼎罐內,加水至漫過鼎罐內的粽子為止。
蒸煮粽子也是一個技術活。母親用大火將鼎罐內的粽子燒開后,再改用文火慢燒細煮。煮好一大鍋粽子,母親要反復加柴,忙碌上三四個鐘頭。開始的時候,我們四兄妹圍坐在灶膛邊興奮地等著,一個小時后,粽香慢慢從鼎罐內溢出,廚房內彌漫著陣陣清香,最小的弟弟熬不住了,眼皮開始打架了,終于在陣陣清香中睡去,接下來,我們仨也陸續在濃濃的粽香中睡著了。
第二天清晨,我們在滿屋軟糯清香中醒來,一番洗漱后,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粽子。記得當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粽子,一股粽葉、糯米與花生煮透的馨香撲面而來,咬一口,香甜軟糯,樂口消融,剎那間全身流溢著幸福之感。可以毫不夸張地說,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粽子,是粽子伴隨我度過了那段貧困枯燥的歲月,是父母無私的愛給清貧的日子帶來了歡樂和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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