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　　年，我們喊它的名字

　　無論前年去年今年，總是叫新年

　　年，看著村頭那棵楓樹

　　長滿了百歲，長滿了老繭

　　而它自己，怎么也不老

　　2019年了，年依舊只滿一歲

　　2

　　年，每年回家

　　年回家走過很多路

　　山路水路泥巴路柏油路

　　道路變遷，年從不迷路

　　如果從空中回來呢?

　　那漫天的雪花就是它的降落傘

　　3

　　年，也會從心路上回來

　　它走進灶屋，是灶王菩薩

　　它走上神龕，是列祖列宗

　　年是一種莊嚴(yán)持重的儀式

　　年年如此，一千年還會是這樣

　　4

　　年，在記憶里是酸甜的口水

　　是梭筒鉤上熏得油亮的歲月

　　是池塘放干水時翻跳的魚鱗光

　　是爐子里煨得噴香的紅薯

　　是壁柜里藏得特深的酥糖

　　5

　　年，有時候是些調(diào)皮的小孩

　　或者是他們手中的煙花爆竹

　　不知哪家新貼的春聯(lián)一不小心

　　被炸著，歲月留下印記

　　像一個穿越世紀(jì)的蟲洞

　　6

　　年，有時候是些漂亮的姑娘

　　從城里回來的妹妹姐姐

　　桃花杏花李花，聚在村頭

　　像那些正在打苞的桃兒杏兒李兒

　　聚在枝頭，一起商量著怎么開春

　　7

　　年，那一天是一個勤快的勞力

　　抓一只結(jié)實的掃帚，打掃門前屋后

　　也打掃一家大小的說話

　　年打掃干凈的地方

　　什么也沒有留下，只留下吉祥

　　8

　　傍晚時分，年會是一縷悠閑的炊煙

　　從灶屋出發(fā)去大青山，看看

　　祖墳上閃亮的燭光照著的一些名字

　　接他們來，送他們走

　　這些名字，年沒有一個不記得

　　9

　　春風(fēng)將在明天回來，春風(fēng)

　　是一把梳子，它會把萬物

　　梳理得像日子一樣，井井有條

　　村口那棵老楓樹，連夜，趁黑

　　把沾了一年塵土的老根伸進池塘

　　嘟噥一聲“洗洗睡吧，都過年了”